二【脱困】
那个洞很深，两个人站在洞口往下看，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到底，似乎是同样另一个世界。解雨臣不是很想下去。
并不是觉得有危险，刚抽完水的洞穴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和腐败的潮闷空气。
他觉得会把自己弄得很脏。
黑眼睛看着小少爷似乎有点犹豫，就对他道，“收钱办事，解家少爷在上面待着，我们几个下去看。”
怕脏这种事如果成为阻碍的话似乎说出来有点丢人。解雨臣不知道黑眼睛这样说是不是看出来自己的挣扎，少年心性的解雨臣还是很想证明自己不是那么事儿逼的。
于是十九岁的解雨臣拒绝了黑眼睛的提议。
那个时候的解雨臣实在太年轻了。如果是现在的解雨臣听到黑眼睛这样说，会把手机掏出来找个地方一坐，“好好干，老板在上面等你好消息。”
两个警察最先下到里面，其实黑眼睛原本是想自己打头阵。但是解雨臣最后一个从洞口跳下来，黑眼睛自然不想错过把小少爷接到自己怀里的机会。
不过这个决定显然是正确的。
洞口很深，黑眼睛进到里面一下就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阴冷。按理来说这么低的温度就算有什么东西也会在低温下被压去一些味道。
但是他闻到了浓重的，充斥着整个洞穴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尸体味道。
黑暗里他已经看不到两个警察的手电筒光。他们降到了更深的地方。黑眼睛一手把着绳子缓慢下降，一手搂着解雨臣，稳住他的身子。
其实解雨臣在这种地方比黑眼睛要灵活。但是那个时候他太瘦了，体力并不充沛。
黑眼睛这个举动可以帮他省不少力气，所以解雨臣也没有拒绝。两人下降了十几米左右，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到底了。但是底下仍旧黑黢黢的一片，刚才下来的那两个警察也不知道降到了哪里。
黑眼睛顿住了绳子，往底下喊了两声。没有人应。
而这个时候洞穴里开始发生变化。
解雨臣感到浓烈的是尸臭从底下猛烈得泛上来，同时整个洞穴里的气温急剧下降。
下面仍旧是看不到尽头，下面的黑暗里发出细微的如同水沸腾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涌上来。解雨臣晃动了几下身子，有些发慌。黑眼睛一把按住他，感觉到这个孩子整个人在微微发抖。“没事，我们先上去。”
黑眼睛没有对当时洞穴里发生的变化做任何反应，他知道得先保持身边人的镇定。他把解雨臣抱在怀里，两下绷直绳子要借力往上爬。
一脚蹬在墙壁上，发力瞬间整个人一下扑空了，两个人啪得一下拍在墙上。解雨臣还没反应过发生了什么，就一头扎进墙上的泥里。
“全是淤泥。”黑眼睛无奈，“我没法借力。”
解雨臣从淤泥里把脸拔出来，“我操你大爷！”
“嘘……”黑眼睛脸上也全是泥，他指了指下面。“那个东西很快会上来，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
他又试了几次，但每次黑色的靴子一脚插在墙上的泥里，一用力一大块泥便脱落，整个人再次扑空。
黑眼睛呵呵笑，然后绷直了绳子。
“你先上去。”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绳子，“我在下面用体重可以把绳子绷紧，你上去以后，把我拉出去。”
解雨臣一愣，“那你……”
“快点，不然我们都出不去。”黑眼睛一把拉过解雨臣，托着他的小屁股推上去。“爬快点，争取还能把我完整的拉上去。”
解雨臣回头看他，黑眼睛嘿嘿笑，“开个玩笑，我死不了。”
解雨臣和黑眼睛从井底出来以后那栋大楼就被封了。
以后他没有提起自己也下到里面的事情。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毫发无损出来的人。
黑眼睛从里面被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反应，裸露的皮肤上是一层似乎从皮肉里长出来的发霉般的黑毛。
但他很快醒了过来，在解雨臣给他人工呼吸渡了几次气之后，黑眼睛搭着解雨臣脖子，从地上坐起来。
他的墨镜镜片已经掉了半个，露出的皮肤上堵了一块泥。
“霍老太太这个人情，可是欠我欠大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解雨臣再次见到他的时候黑眼睛的眼睛已经非常严重了。屋子里拉着厚重的窗帘，黑眼睛即使在这么暗的房间里也没有摘掉眼镜。
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茶。
然后他不小心打碎了端起来的茶杯。
吴邪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叫停，“你别告诉我，小花以为你当时真的瞎了。”
黑眼睛瘪瘪嘴，“我当时过得很惨。陈皮阿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出了这种事他根本不会承担。而我对于他来说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不过还好，”黑眼睛笑起来，
“我看不见的东西多了，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变多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开始和我三叔有交集？”黑眼睛点点头，“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花儿爷，有多好玩。”
杯子打碎完全是因为黑眼睛手滑，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一步，解雨臣就上前一步把黑瞎子的手握住了。
黑眼睛手上带着愈合后的伤疤，似乎是原本从皮肤里长出来的东西被他生生剜掉。
黑眼睛“……”
情不自禁了一下解雨臣觉得有些失态，赶紧又松手起身，“没划伤你吧？”黑眼睛茫然摇摇头，往空气中抓了抓。
【听众吴邪“……”】
“帮我再倒杯水吧，花儿爷。”
解雨臣把茶杯端到黑眼睛跟前，想了想递到了他的手里。
“家里有间空的宅子。”解雨臣开口，“你搬到那里住吧。”解雨臣环视一周，这间灰暗狭小的屋子根本不适合住人。
道上赫赫有名的黑眼睛在这间小屋里度过自己见不了光明的余生，想来就觉得凄惨。而这份凄惨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解雨臣有些于心不忍。
“解家少爷很会可怜人。”黑眼睛揶揄。
“不是，”“请你帮忙。家里宅子没有人住会荒废的很快，你帮我守着，收你房租。”
黑眼睛嘿嘿笑起来，
“请我帮忙，还要收我房租？”
解雨臣看着沙发上的男人，“你的爱好之一不就喜欢多管闲事吗？”
黑瞎子就笑，“我不知道我的哪些行为给了你这种感觉，但是你如果觉得我本来打算掺和这件事情，那你真的看错我了。”
“我知道搞成这个样子也有我自己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黑眼睛叹了口气，
“谁叫我想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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